用生活進行一場社會革命: 合作住宅與楓生共居公寓

用生活進行一場社會革命: 合作住宅與楓生共居公寓

文章最後更新於 2022 年 六月 7 日

文、圖 | 鄭鴻碩
受訪者 | 楓生共居公寓 張詠卿
日期 | 2022年6月

高呼居住正義口號多年的我們,回望歷年不斷飆升的房價,最熟悉的不是宜居環境的想像,而是更加深信「買一間房子至少要不吃不喝40年」這句話。然而即便選擇不要面朝購屋焦慮,隨著社會結構和環境轉變,仍會遇上租屋歧視、人際疏離、代際分裂、環境永續等等的問題。面對種種居住、生活的命題,「合作住宅」提供了一種新的想像,也許能可解決現存的問題,也開箱一種新的未來模式。

當居住的想像延伸到「家庭」之外

想像一下,當你結束一天的工作回家,會有一群鄰居準備好晚餐等著你的加入,你們一邊用餐一邊聊聊一天的心情,飯後各自帶著家裡的貓狗和孩子散散步、讀讀書,或者在花園喝個小酒。這是一名住在瑞典斯德哥爾摩當地合作住宅居民的日常,他以雀躍的語氣形容著每天下班的心情,對於自己擁有一群和自己理念相近,並能彼此真心互相關懷,共同生活的鄰居感到無比驚嘆和感激。和他相似經歷的居民也認同地表示,因為合作住宅讓他們對於生活多了許多期待(甚至深信這會讓他們多活幾年)。

合作住宅的模式大約是1970年代在歐陸各地逐漸興起,每間的模式和理念各不相同,但都是立基於相似的社區想像。入住的居民往往有相近的理念、需求,在自家的私有領域和公共的社區環境取得一個舒適的平衡,既能保持適當的社群關係,也達到互助的效果。這樣的模式是對於既定住宅供給模式的反動,也是居住需求邊緣者的新機會。

而所謂的社區想像、居住理念其實並不難懂。舉例來說,前面提到位在斯德哥爾摩的Färdknäppen共居公寓,主要的居民多是中高齡的年長者,年齡從50幾歲到90幾歲都有,在他們入住的同時,就同意分擔廚房的清潔工作,並享有飯廳、圖書館、花園等公共設施,同時可以自由參與如共同晚餐的公共活動。

除此之外,比利時布魯塞爾的L’Espoir合作住宅只專屬於中低收入的移民者及其家庭,提供相對合理的舒適的居住環境,解決移民者長期承受種族及收入歧視,並且忍受惡劣租賃房屋的困境。其他還有以永續環保生活、女子共居、LGBTQ友善、青銀共居等核心理念所組成的合作住宅,無論理念是什麼,共同為了生活環境努力這件事是少不了的,也因此,也有一些社區沒有所謂的共同理念,只是基於一定程度的互動和互助所組成的社區,一切端看彼此的意願,畢竟選擇居住的環境,自己身心舒適是最重要的。

在豐原展開一場合作住宅實驗

台灣的合作住宅模式不斷在各地區零星地推進和嘗試,有如「專業者都市改革組織(OURs)」般的議題倡議組織,也有如「友善住宅合作社」般的合作組織,又如「楓生共居公寓」則是提供居住環境,做出嘗試和實踐的住宅社區。

楓生共居公寓位在豐原,在去年11月完工至今不到半年,30戶就已經全數滿額租出,居民來自不同地區、不同職業,就連年齡分布也很廣。創辦公寓的張詠卿說最早對於公寓的想像是有很多長輩的,因為自己過去擔任高齡照護工作,很喜歡和長輩互動,所以曾經希望打造適合長輩生活的公寓,但隨著共居生活的想像逐漸明朗,她把高齡社區的標籤拿掉,歡迎各式各樣的人進來,反而發現這裡仍是一個適合長輩居住的地方,卻在開放後更顯得有家庭和社區的生活感了。

關於住宅的居民怎麼合作,詠卿並沒有做下定論,也不會強迫住戶要和社區互動。她在居民進住後,陸續把會客大廳、社區廚房、自學教室等公共空間建立起來,戶外的空地則是安排成社區農園,讓喜歡捻花惹草、種瓜種菜來吃的居民可以自己動手。在環境創造好之後,社區中的合作關係要如何產生,其實仍是很大的挑戰,畢竟這樣的居住模式在國內尚在萌芽,挑戰了許多傳統思想與社會中長久習慣的文化,要走向成熟仍需更多認同的人一同關注、參與、投入,但也有些時候,合作來自於意料之外:原本居民只是把零食放在一樓的置物櫃上,便開始有人會去取用,也會開始有善良的天使把食品放上來,後來零食的種類越來越多,就連水果都有了。這些名為合作的關係,其實是在彼此還沒認識之前,就已經產生了。

公用農園讓住民可以自由栽種作物,就連附近的鄰居都會來幫忙照顧。

「好幾年前我就發現養兒不會防老了,倒不如自己想辦法,找到我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」楓生的一名住戶在抽離華人社會對於家庭和老後的想像後,同時也擺脫獨老的恐懼,決定搬到合作住宅,尋找自己的第二人生。在居民的經歷中也發現,許多人過去在租屋市場上都遭遇過歧視排擠,可能是因為單身、年長、職業階級低落、性別特質而被拒絕,很難找到理想的租屋環境,還有許多房東因為擔心會有噪音,而不歡迎攜幼的家庭。綜觀下來,最受歡迎的族群竟然是學生,讓房東最為省事省心。

買不起房子的同時,租屋時的歧視能無限擴張,即便跳脫了這個問題,還是得探討自己對家的想像,找到人際關係的平衡。隨著合作住宅實驗在各地展開,證明了我們在面對居住正義的問題時,除了專注於討論房屋自有、租賃,或是仰賴政府補助、提供社會住宅,可以自己找到社會問題的出口,也能透過新的模式找到更多可能。